——时装L’OFFICIEL NO.299 February02/2013
有一种女人对自己有把握,她有自己的容貌、自己的风格,自己的超凡魅力。她不是长串珍珠的一颗,也不是谁的战利品。她不害怕自己30岁或40岁的样子,在任何时候,她都感觉自己像一件珍品,她自己定义自己。
董卿,就是这种女人。
素颜的董卿太美了,皮肤清透五官精巧,Baby face配合大眼睛透着天真,活脱一个可爱的学生妹,完全颠覆她在电视上成熟大气的一形象。下午2点半,董卿从机场直接来到拍摄的场地,2个小时化妆,3个小时拍摄,半个小时工作餐,直到晚上8点半,我和她终于坐到咖啡厅,本来只想要杯拿铁,她却优雅地换来两杯加冰百利甜。
董卿的声音清澈、温柔,女人味十足,但同时还有一种不露声色的尊严。她双手把头发抓乱,极其放松地窝在沙发里,像姐妹一样,我们聊成长,聊人生,也聊我从美国带回来的CRUX。她会宽心地笑着拒绝我几个敏感的问题,但在大部分时间里,她的回答和她的笑一样坦诚。我知道,知世故而不世故才是最善良的成熟。
2013年,刚好是董卿进入央视整10年,想起微博上看到这样一句话:谢谢董卿,为我们带来十年的笑容。
“一个人真正长大,是他与父母的角色互换了。”
童年的董卿过得很自由。父母在安徽工作,定期寄钱给寄养在外公家里的她,而围着她转的是一群20出头的舅舅和阿姨。是真没人管,冬天掉到河里,被捞上来一会儿又掉下去了,就是为了河里的破篮子里躲着几只小龙虾;膝盖摔到见血还在比双杠,就是为了和男生赌口气。“小时候常见俩傻男生撑上双杠后再侧身跳下,跑到彼此对面再重复动作,他们管这叫‘比赛’——董卿说。”是,她小时候是混男孩帮的,怎么高兴怎么来还没人骂,羡慕吧。
L’OFFICIEL:别美了,很快你爸就出现了。现在全中国都知道董卿有个严父,早上开始跑1000米了吧,不敢照镜子了吧,放假打临工站柜台,还没工资……
董卿:有,一天一块。
L’OFFICIEL:可别说了……妈妈没给你求个情?
董卿:妈妈从来不苛刻我,但她尊重爸爸。我妈是标准的大家闺秀,永远都很安静,不爱出门,不爱逛街,不爱旅行。唉,我真不懂他们为什么不爱旅行,带着去了趟香港,回来还跟我生气。他俩就喜欢安静地一人捧一本书看。说到妈妈,别看她是物理系的女生,但酷爱文学,从我初中开始,每年寒暑假都会给我列书单,从《茶花女》到《安娜卡列琳娜》,从《复活》到《罪与罚》……你知道读世界名著是个童子功,进大学后一般不会碰那一类书了。这点对我影响至深。
L’OFFICIEL:所以妈妈没有打过你?
董卿:从来没有。
L’OFFICIEL:有为你哭过吧?
董卿:长大后当她知道我受伤害,或想到我一忙就没法好好吃饭睡觉,因为工作承受体力上精神上巨大的压力……她会难过,当然这些都是听爸爸说的。上大学后,你知道的,为小时候的严厉,爸爸竟然对我举杯道歉了。
L’OFFICIEL:教育专家说“严父慈母是最好的教育环境”,我羡慕你,所以你没见过妈妈的眼泪?
董卿:我不敢见……妈妈是我最好的闺蜜,我几乎什么话都跟她说,无论工作上的、情感上的,哪怕细小到今天你怎么看我的眼神,我都会跟她描述。但后来我发现她慢慢老了,承受不了太多。她本身睡眠就不好,有时我说多了,她可能一宿一宿的睡不着。所以现在我会选择性地和她谈心,但是她依然是我最好的闺蜜。这点我真的挺幸福。
L’OFFICIEL:会和父母经常拥抱么?
董卿:那倒没有,我家还是很传统,大家都规规矩矩的。对了,我其实挺感谢你问起母亲的话题,之前的采访都忽略她了……
L’OFFICIEL:哦,应该的——我们是女刊,呵呵。
董卿:现在我才感受到一个人真正长大,是他与父母角色互换,父母开始需要你的照顾和保护。他俩为了我,这么多年没好好吃过一顿年夜饭,他们不去亲戚家,就是希望跟我共同经历春晚。他们会准备最简单的年夜饭就是吃涮锅,然后八点不到就安安静静地守在电视机前,一直到我们说再见。真的,我都能想象出他们是怎样的状态,又紧张,又骄傲。到今年,入央视整十年,第9个春晚了,还记得2005年第一次上春晚,从地底下升上来,我以为会很紧张很激动,但最终只是在心底平静地说了一句:“爸妈,我来了。”
“最真实的自己,不意味着最完美的自己。你选择做真实的自己,还是做完美的自己?”
原来做主持属于户外运动,董卿滚过大理白塔寺的台阶,皮开肉绽算什么,她备过一盒创可贴;青歌赛直播,她和选手说着说着就绊倒在音响箱上,回家洗澡才发现胯骨上的淤青;她也曾一瘸一拐地站在金话筒的领奖台上;也曾在飘雪的夜晚主持冻到脸部肌肉抽搐……这一切是为了实现梦想么?好像不是,董卿从小没立过大志,“只是慢慢一步步地走过来的。”(那还能摔那么多次?!)
L’OFFICIEL:哈哈,我以为你不吃垃圾食品的。(采访间歇,她又点了一盘大薯条)
董卿:哈,我最爱吃的就是方便面,你别不相信,不过我用煮的,不泡。先把第一遍煮的水倒掉,去掉一些油、防腐剂什么的,自我安慰一下。然后拿中午阿姨炖的汤再煮,最后倒三分之一袋的料,就成了我董卿家方便面!哈哈。
L’OFFICIEL:……方便面可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经历之一。
董卿:哦?最痛?那你肯定没我的痛。2009年我的生日(在央视我十年我几乎所有生日都是在工作中度过),11月江苏兴化,竟然遇上了江苏50年不遇的雨雪冰冻天气,我跟往常一样,踩着高跟鞋,穿个小裙子,带着笑容,气宇轩昂地蹭蹭往上走。观众就看到远远一个影,刚出来,没走几步,啪,整个人就滑出去再狠狠地摔在台上。一个手上的话筒飞没了,另一个手上撑的伞的伞骨都折断了。后来我被人架起来,这腿,是你控制不了的那种颤抖。刚好摄像推了个大特写,全场人都能看到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。
L’OFFICIEL:他为什么故意放大你的表情?
董卿:摄像远,他们只能通过镜头看清发生了什么。后来我自己去看回放的时候,哭了。
L’OFFICIEL:听得我心疼。
董卿:痛到不能说话至少30秒,但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,“把话筒给我”。
L’OFFICIEL:真是个刘胡兰。
董卿:然后台底下的两万名观众一起呼喊我的名字。
L’OFFICIEL:两万人一起喊你的名字?!
董卿:对,“董卿、董卿、董卿……”
L’OFFICIEL:真感人。
董卿:是,然后我开口说话,很长一段台词,一个字不带错的,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。之后我在风雪里站着主持完全场,整整三个小时。
L’OFFICIEL:别告诉我你还穿着短袖。
董卿:穿着呢,但后半场实在撑不住把大衣穿上了。然后连夜坐车回上海,第二天一早飞北京,给台里做一个招标大会,依然是从早站到晚。当时同事看我脸色实在不对,就让我去铁路医院(央视医保医院)拍片子,结果尾椎骨第四节骨折,那医生说你怎么还能站在这儿呢,你应该回去趴着啊。当时11月份,他让我趴到春晚,趴两个月。但我趴了大概两个星期就站起来了。
L’OFFICIEL:不怕有后遗症?
董卿:当时他只说了一点让我挺难受的,他说如果在尾椎骨有骨伤的话,将来有可能影响到顺产……
L’OFFICIEL:医生都这样,一万种可能性都会告诉你,多小可能性都会说。不过按中医说法,女人一不能受寒、二不能受累、三不能受气,我信这个。
董卿:主持人基本上都受了,受寒受累这个是工作必不可少,受气是在所难免,谁让你在风口浪尖上呢,做的好是应该的,做得不好,别人骂你也是应该的,谁让你看似完美呢,这就是代价。
L’OFFICIEL:No excuse, 我想起西点军校的校训。但它的第一条更适合你,For honor(荣誉感)。
董卿:是的。入行18年,我对舞台依然如此眷恋,这不是说空话或者套话,真的,我有任何不开心,一旦上台,当灯光全部亮起来,当所有人都看着你,当你开口说“大家好,我是董卿”的时候,就可以把一切都忘掉!我会越来越开心,越来越开心,越来越开心!你知道么?就好像有另外一个我,她在发光!
L’OFFICIEL:这种感觉真美好。
董卿:其实你会发现,我不属于“最”的那一类,都只是“好一些”,好看一些,聪明一些,丰富一些,但把很多的“一些”加在一起,就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。
L’OFFICIEL: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综合素质高,哈哈哈。但其实你有一项很突出,你很努力。
董卿:嗯,这个我承认,我可以毫不谦虚地,非常客观地说,“刻苦”这一点我确实比别人强。
L’OFFICIEL:不怕别人比你强,就怕比你强的人还努力。
董卿:没错。我是2002年进央视的,而从2004年进综艺频道之后每年都是100多场的量,100场,意味着每3到4天就要做一场,有时候连着好几场,还在不同的地方。
L’OFFICIEL:是上级安排你必须做的?
董卿:对,必须要完成,没有借口的。就像你,这么晚了做完采访,明天一早还必须去坐班、去打卡一样,没有任何借口,我累了我不想做?不行!但这么多年,我几乎没有不想做的时候。
L’OFFICIEL:相对其他主持人算多的吧?
董卿:算多的。
L’OFFICIEL:最多的?
董卿:这几年是最多的。
L’OFFICIEL:没有向上边反映反映?
董卿:我是痛并快乐着,天蝎座是个特别抗压的星座。你把越重的担子压在她身上,她就越能迸发出能量。比如这台晚会在十点半结束,回家喘口气就十二点了,但还要准备第二天另外一场节目。说句心里话,凭我十几年的工作经验,如果我想对付的话,45分钟就可以了,一般人看不出有什么问题,但我不是那种只去背稿子的主持人。就像你采访我,总强调要独家,给自己设定了标准,你就要比别人更多的思考才能提炼出和别人不一样的问题。主持人同样的道理,只是背台本,大部分人都能做到,而我对自己的要求是要想到台本上没有写到的词,那绝不是45分钟能够完成的。
L’OFFICIEL:主持的那些台词大多是固定的?
董卿:对,会有串联给你,有些政策性强的东西是不能动的,我们叫硬词儿。但更多部分得理解转化成自己的语言。对于新的主持人,导演可能要求必须照着稿子念,但我现在听到的更多的是“这段很重要,你来设计怎么说好”,这是对一个主持人最大的信任。
L’OFFICIEL:每次主持前你会准备多久?
董卿:这是无底的。就像你一样,写篇稿子,随便提几个问题,也能对付。但如果你要写篇自己喜欢的,读者喜欢的,上司喜欢的,采访对象满意的,这个是没有底的。我相信花费的时间和收获是成正比的,花一个小时和两个小时是不一样的,两个小时和四个小时是不一样的。这跟体力、智力都有关系,都是一种考量。而我要做到的是极限,体力的极限、心力的极限、智力的极限。
L’OFFICIEL:说说最极限的一次?
董卿:做一个节目叫《等着我》,是央视和俄罗斯国家电视台合作,现场和俄罗斯连线对话一个关于寻找爱的节目。为了那次节目,我准备了将近20个小时。
L’OFFICIEL:20个小时?
董卿:对,我花了两宿,累到上眼皮贴下眼皮。两宿的概念,就是从前一天的晚上七点开始做功课,一直到凌晨四点多,然后第二天依然是七点到凌晨四点,直到站起来是,发现突然站不直了。
“在任何时候,都不要让任何人动摇你对自己的信念,因为那才是你真正拥有的一切。”
董卿是个狗迷(虽然她分不清拉拉和金毛),让我得意的是她也同样喜欢“长得像狗的狗”。当我告诉她我儿子是条2岁的拉布拉多时,董卿眯着眼睛羡慕地傻笑,“你已经拥有唯一的爱了。”
L’OFFICIEL:所以,养条狗吧。
董卿:不,我先养孩子,哈哈哈。
L’OFFICIEL:哈哈哈,有计划吗?
董卿:有梦想没计划。
L’OFFICIEL:你有时间恋爱吗?
董卿:时间有限,所以我比较喜欢简单的恋爱关系,安安静静,可以好上好几年……
L’OFFICIEL:说实话,我不希望你结婚。
董卿:为什么?!
L’OFFICIEL:我太欣赏你的单身气质了,扑面而来的清爽、生动,so chic!
董卿:呵呵,谢谢。但我特别喜欢孩子,不是到了这个年龄才喜欢,十年、二十年前我就很喜欢孩子。
L’OFFICIEL:那就不得不结婚了,你会害怕婚姻吗?
董卿:有一点,到了一定的年龄会把很多东西看得明白。不过从本质上来讲我还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,我想我应该会像普通人一样,结婚、生子。
L’OFFICIEL:是的,一定要过不遗憾的人生。
董卿:其实我现在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及时把所做的节目用文字记录下来。记录是从语言转化成文字,是一个很好的梳理过程。我本应该把做每个节目的前前后后,有趣的花絮都写下来。这点做的不及时,应该改进一下。
L’OFFICIEL:说着说着你又敬业了。好吧,已经晚上11点了,我们都很敬业。你总有放松的时候吧?
董卿:就是看电影,我特别爱电影,最近的爱是《少年派》,李安有了接近宗教的色彩。当中年派讲到他和老虎告别的那段,我哭了,他说“原以为它一定会回头,但它真的没有回头就走进了丛林”。人生总有许多来不及告别的时刻,和过去,和某一阶段的自己……
L’OFFICIEL:你很敏感,敏感的人通常会受伤,比如在爱情当中。
董卿:是的。对女人来讲,在某个阶段爱情是她的全部,庆幸的是,我找到了另外一种情感寄托的方法,就是工作。在爱情中你能获得什么?快乐?满足?安全感?被喜爱?这一切我在工作里全部能体会到,而且成倍于某一个人的爱的浓度。
L’OFFICIEL:所以爱情和事业冲突时,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爱情?
董卿:我不会,首先没有人强迫我做出选择,其次我还没傻到如此不能平衡。一个强大的男人是可以包容女人拥有事业的,而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也应该明白男人的需求。工作让我坚定、丰富、充盈,我以这样的心爱人爱生活。OFFICIEL